法国《解放报》的最近发表文章说，中国人沉迷于麻将几乎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麻将成了中国人精神上的一剂解毒
药。不管是你是麻坛高手，还是赌场小生，不管你嬴了多少，输了多少，不管你硈美麻将还是诅咒麻将，麻将都是中国人最喜
闻乐见的恶习之一。
文章作者安娜不厌其烦地罗列了麻将搓起来的声音和阵势之后，对麻将的行话内含大加硈赏，诸如"东南西北中"
、"凤凰下蛋"、"八仙过海"之类。在众人啧啧和四面生风，或者是静得出奇、如四面埋伏的麻将桌上，作者突然领悟了麻
将最深刻的本质：原来麻将不过是一种面对世界无所谓好无所谓坏的反讽游戏。不管等级高低贵贱，人人都可以上去搓一把。
文章说，麻将就是这么一种东西，说它无聊，浮躁，玩起来却很潇洒，很庄重。原来这就是自古以来的中国啊！
麻将的确就是中国。一个几乎天天在北京什刹海搓麻将的年轻人对安娜说："会玩麻将，就等于您了解了中国文化的百分之八
十。"这个年轻人每天上午出去找工作，下午就到什刹海湖畔打麻将。据他说，在湖边玩麻将的人，通常只是小赌，输赢不过
几元钱；而那些在公园里或者私设的赌场里大赌的人，输赢就不是小数目了，高者几万元出手不在话下，但也有因此而倾家荡
产的人。
文章指出，不管怎么说，麻将首先是中国人的一种娱乐。从皇帝到平民，谁都能玩。麻将不歧视任何人，管它
有时嘲弄人的命运，或者使人堕落。但是只要坐到麻将桌前，在骰子的转动和神秘的目光之下，个人的身份也就降到次要地位
。麻将使人的身份消隐，这是事实，因为麻将具有平民化和大众化的社会功能。所以，在麻将桌上张三李四是不重要的，重要
的是大家都是玩麻将的人。何况在中国这样一个"乐其俗"的社会里，现代意识永远也不可能消解中国式的人情味，更不可能
消解延续了几千年的符码化的市井文化。正如咖啡屋不可能取代茶庄，计算机也不可能取代麻将。
所以，即使在高速更替的现代社会里，中国人仍能静下心来搓古老的麻将，而不管它外面是什么世界。从麻将这
个无形的世界，安娜推断中国人在某些时候确实是与世无争的。麻将的一套纹理和用语就是一个中国式的符码社会，既有赌徒
的异动，也有中庸的士大夫气，混杂了痞性和高贵。
正因为如此，麻将可以让一个人在传统的符号化社会里自筑城墙，抵抗来自权力或政治社会的侵犯。法国汉学家
伊丽莎白·巴比诺在《中国透视》一书里曾经写道："麻将文化，它的一套隐语，它的平均主义的驱动力，它令人眩晕的声音
和手势，打麻将时品茶、饮酒和吸烟的气氛，这一切破除了命定的东西及人与世俗权力的关系。"在此意义上，麻将?不是某
些人所说的陋习或另一种"精神鸦片"。恰恰相反，它是中国人精神上的一剂解毒药。
但是在很多时候，麻将却有着不好的名声。即使是现在，官方意识形态仍视麻将为万恶之源，似乎鲁迅所说的中
国人的劣根性永远与俗文化的存在有关。中国的官方报纸"是连篇累牍罗列麻将的坏处，将俗文化中所有的愚昧归咎于那一百
四十四块骨牌。据说有一位年轻母亲，打麻将打入了迷，结果让老鼠咬死了放在床上的婴儿。另有报道说，不少女人打麻将输
了钱之後，被迫去卖淫，以便继续满足打麻将的瘾头。据说麻将会导致一些夫妻离婚。
文章说，毋庸赘言，人性进入极端的领域完全可能发生上面这类事情。这也许可以用"物极必反"这句古训来加
以解释。但正如安娜所说，麻将是一个充满神秘的混合体。或者更恰当地说，是一个超越善恶界限的符码化社会。在中国人充
满革命激情和苦难的文革年代，革命信徒们就已经把麻将列为"四旧"加以破除。但也就在是在那个年代，人们在私生活的窄
小空隙中抵高压、迫害和死亡的空间之一，就是麻将。
文章还说，麻将的符码化社会也是无边界的。当它向着"痞"无限度敞开时，它也在骨牌令人眩晕的响声中成为
一只玩弄权术的手。这就是安娜在其文章说的"具有腐蚀力的风度"。随着市场经济的扩大，麻将桌在今天的中国社会也成
了生意人和行贿者最潇洒的桌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