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1957年,一部科幻电影就预言了男孩子萎缩的未来。在《缩小的男人》一片中,斯考特·凯瑞有一份好工作
,郊区的家,舒适的住房,美丽的妻子。但在一次太平洋航海度假时,他穿过了一片原子辐射雾。他惊恐地告诉妻子:"我每
天都在变小。"随着凯瑞一天天缩小,他的生活梦想一个个破灭。他遭到解雇,只剩下一些女性式防卫,藏在玩具中用大头针
与一只巨型蜘蛛作战。而这一切都是政府在他身上做的原子试验。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把自己变成出名的怪物,并把故事卖给媒体。"我变成了大人物,"凯瑞嘲讽道,"我出名了
!又一个供世界取笑的玩物。"凯瑞变得越小越对周围的东西富有攻击性。"每天我都变得更专横,更凶恶地控制我的妻子。"
这话已经敲响了警钟。随着男性角色消散在一堆背弃的承诺中,更多人变得越来越有控制欲,有些甚至展示出疯狂古怪的追求
。为的是在"充满意义的时刻"一决雌雄。
如今当这个国家蹒跚着走进新世纪,观察者似乎都同意这样一个启示:美国的男子气概已经陷落。记者、编辑、
立法者、牧师、市场推销员,不管其政治立场,都在申诉所谓"男性魅力危机"。报纸头条常常是"男人受审"、"男孩儿的
麻烦"。记者们包括我在内不停地追踪报道男性热门话题:西点军校、黑帮、民兵炸毁联邦大厦和堕胎诊所,还有大批的校园
枪手。
社会调查人员开始研究一批新的被称作"愤怒的白人男性"的习性。投机者迅速把这种危机转化成利润,从"男
性电视节目"到印着"毁灭所有女孩儿""、打老婆"等等的T恤衫。
肖恩·纳尔森在1996年初春的一个夜晚干了惊天动地的事。这位前坦克手在部队一事无成,后来当管道工又
丢了工作,妻子也离开了他。这位35岁的退伍军人冲进国家保卫武器库,把一辆M-60坦克开到大街上四处开火,压扁了
40辆小汽车,撞断了电线杆造成大面积停电。他与他一度认为应该建设和保卫的家园开战了。他开出了那辆他一度要为之献
身的坦克。而这确实要了他的命,警察从舱盖将他击毙。如果国家不能给他提供一个敌人,他就在家里开战。如果没有团队支
持,他就一个人干--而如今,大多数人会去看动作片或打电子游戏。但这些都不能让人满意,因为这个世界和战斗方式都改
变了。
我一直苦苦探寻着男子气概陷落的原因,而我的起点是:参加在加州长滩的一个每周一次的家庭暴力讨论会。我
的调查源于一种可疑且未经检验的假设:引起美国男性危机的原因是男人们自己的行为,与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件本身并无关
系。我怀疑阳刚气的缺失是由于大男子气的泛滥。也就是说男性暴力是肆虐的大男子气的核心表现。
"辛普森谋杀案"是一个美国男人的典型案例,他认为有权控制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当问及这些打人者对一个
女人干了什么,千篇一律的答复是:"我失去了控制。"
一位退伍军人在讨论班"毕业"前,回忆毒打女朋友的情景时说:"我以前否认这些。我认为自己头脑一片空白
,完全失控。但现在回想那天晚上,我并没有头脑一片空白。我当时感觉好极了。有力量,强壮,我说了算。我感觉像男人。"
但最让我震惊的是他接下去的话:"那一刻是我近来生活中唯一一次,那种力量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他们给我带上手铐,我
又感觉自己什么也不是了。"
在这方面他是很典型的。这些男人无一例外都是失去方向的人。他们失去了或正在失去工作、汽车、家。他们一
旦被贴上了违法的标签就感觉是一个被遗弃者。他们日复一日地奋斗、挣扎,要确认自己是主宰者,而让人难过又无法否认的
是:他们完全被这个世界主宰、操纵。
在这场关于男性危机的本质的争论中,有很多混乱、让人不安的观点。女权主义者对此的解释有时非常清楚:男
人危机是因为女人合理地挑战了他们的主导地位。
女权主义者流行的一个玩笑是:"一切都怪男人!"--"男性控制中心论"是今天美国男性形象的突出标志。
他要坐在驾驶座上,他是公路之王,一路冲下高速公路。影视、小说、广告、流行歌曲都在不停地灌输:男人不能停下来,他
必须战斗,如果必要他就用枪。
而我们忘记了,真正的西部拓荒者也只是偶尔使用暴力,而那是为了在野性中创造生活的秩序。男人滥用控制和
权利,导致了环境和秩序的缺失,也导致了男人的痛苦。如果男人感到自己不再是命运的主宰,受控制的感觉似乎正在扫荡他
们脚下的土地。
几十年前,女人开始从身陷其中的盒子中挣脱出来,感觉它的轮廓、形状以及它怎样塑造了她们自己。女人们能
够采取行动了。她们的行动是通过了解男人是如何对待她们所获得的。
男人们也感到了这个盒子的轮廓,并被告知这盒子是他们按自己的特殊要求制造的。他们向谁去报怨呢?
90年代年代男人的困窘,可以说源于他们的父辈。这些经历过大萧条和战时穷困的人狂热地拥抱了商业化的美
国梦。而"《拯救大兵雷恩》所掀起的巨大热情恰恰体现了一种对二战英雄父亲的怀念。"令人不安的潜台词就是这些娇宠的
儿子根本没有准备好怎样获得男子气概。男人在谈到他们的父亲的失败时使用最个人的方式提出一些细节:"我父亲没教我怎
样投球","
我父亲总在工作"。父亲在情感上或实际上遗弃家庭已经够痛苦了,但他们怀疑父亲在公共领域也遗弃了他们。
最常听到的是:"我父亲从未教我怎样做人。"父亲不应仅是在儿子毕业时送一辆车,它是连结男孩儿和承担公
共义务与责任的一座桥梁。那引导的准则,那关注的父爱的眼睛几乎已经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商业文化市场的分享准则,那
永不停歇的色迷迷的摄像机。到20世纪末,消费世界的每一个出口:杂志、电影、体育、医院都在告诉大众,男子气概就是
在市场上取胜的一场表演游戏,而男人的愤怒是演出的一部分。粗鲁愚钝成为表现男子气的一种方式。
这个问题我越想得多,就越觉得今天的男人非常像50年代的家庭妇女,她们切断了与广阔世界的联系,而用装
饰性的琐碎展示来填充空虚。女性神秘的空洞移植到了男性身上。男人们的雪茄俱乐部并不比女人们的烤蛋糕培训班更有趣。
但女人们反抗了这种空洞的神秘。最让我震动的问题是:男人们为什么不反抗这种背叛?
如果他们体验到那么多同样加在女人身上的伤害、侮辱,他们为什么不像女人那样挑战这种文化?为什么他们不
行动?
很可能,男人再也找不到明确的压迫自己的敌人。既然文化已经把它定位成压迫者,他怎么会被压迫?而他又何
时才能看清这一点?正如一个男人所说:"我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线圈还握在自己手中。"男人于是发明敌人来使自己的
困境显形。但随着时间推移,这些替罪羊--阴谋的女权主义者,抢饭碗的非法移民等等--都越来越没有说服力。
男人也没有可以挑战的新阵地。媒体、娱乐、涂脂抹粉的企业化美国,这些领域都有男人控制着。他们怎么能入
侵自己的领地?科技进步是新疆界吗?不正是科技让男人们在社会和职业两方面都觉得自己无用和过时?如果销毁机器,那他
们消灭的是谁的机器?
男人的反抗模式是无用的,但更为糟糕的是,这种模式反正已经用尽了他的有用之处。妇女运动和其他社会运动
也发现了各自的局限。高层管理层妇女人数还处于劣势,但很多正得到提升,有的已取得权威地位,而这一切有时只是更显出
敢于打破常规的前任男性的魄力。女权主义走到了它的极限。男人和女人的解放都必须超越政治对抗。
有迹象表明男人正在寻找突破。百万男人大游行让很多权威人士摸不清头脑。为什么这么多人会参加没有赞助计
划、没有对手的行动?48岁的社会工作者在清早出发时对我说:"真正精采的是和这么多男人在一起,想想我生活能有什么
变化。"他们聚在一起是为了唤起踏上未知征途的勇气。
通常美国男人面临危机的反应是负责任的,值得称道的,不管是面对战争、经济萧条还是自然灾害。目前就有一
个男性总动员的例子:同性恋应战艾滋病。像在大萧条时期,贫民自保队几乎在一夜之间就建起了大坝、公园、抢救了农田;
而如今的同性恋者建立了诊疗网、法律和心理服务中心、募捐和政治行动团、给坐轮椅的送饭和洗衣服。这些勇敢的承担者在
这个极度歧视同性恋的国家也赢得了敬重。
当男人奋力从自身的困境中挣扎出来,他们的任务说到底不是让你明白要拥有"男子气概",而是让这种男子气
概建立在搞清楚该怎样做好一个人的基础上。
男人神秘的屈从终于透出一丝反抗的微光。这是一个机会,男人和女人可以携起手来进行反抗,并建议创造一个
新的对两性都敞开大门的人类进程。这个过去是、现在更是女权主义者的梦想:创造一个更自由、更人道的世界。如果没有男
人的力量和勇气这将仅仅一个梦想。美国男人今天面临着一个历史性机遇:学会打响一场没有敌人的战斗,去拥有人类自由的
新疆界,用包容所有人的爱心去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