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1日下午，横渡海峡世界第一男人张健乘海军811舰从蓬莱“原路”返回渡海起点旅顺，参加旅顺数千军民 为他隆重举行的庆功大会。当张健成为众多媒体的聚焦点时，笔者倒是非常想了解这位渡海英雄的成长经历和鲜为人知的家事 ，于是，在白玉山海军第一招待所，张健的母亲和妻子颀然接受了笔者的独家采访———

　　（一）

　　想不到，身高1．78米，体重90公斤，臂展1．84米、体质非凡的铁男儿张健，出生时身体异常弱小，竟差一 点夭折！

　　1964年6月12日，北京市一家妇产医院，一位体重只有5斤3两、瘦弱得像只小猫的男婴呱呱坠地。他一生下 来就直吐羊水，医护人员只好把他抱进了特护室里抢救。第二天，这个小生命出现险情，需要输血。他的父亲———24岁的 首钢工人张福海，撸起粗壮的胳膊为出生不到一天的儿子输了200毫升血。10天后，孩子出院了，拿秤一秤，4斤8两， 比出生时还轻了半斤。

　　全家人都担心这个孩子能不能养得活，爷爷为孙子起名叫张志康，盼望他能身体健康。一次，爸爸妈妈抱着孩子去医 院看病，挂号护士喊名时，有两个“张志康”同时进了诊室，另一位是个老态龙钟的老头儿。于是，本来就嫌名字起得不好的 父母，在爷爷去世后把儿子的名字改为张健，取意同样是希望他健康。

　　爱好游泳运动的父亲从小就训练张健游泳，以增强他的体质。张健果然不负长辈所望，很快就比同龄孩子长得高大壮 实，上小学中学都被选为体育委员，每逢运动会他都能为班级和学校夺得一大堆奖。他的奖品从不独吞，总是慷慨地分给同学 ，同学们都愿和这个憨憨厚厚、没什么心眼的“大块头 交朋友。

　　张健小时候还爱好文艺，他长得浓眉大眼，英俊帅气，还有唱歌、朗诵等特长。一次，《闪闪的红星》电影剧组挑选 主角潘冬子的演员，在北京实验二小念书的张健和祝新运都成为人选之一，导演在他们之间究竟选谁犹豫不决，最后出了一个 测试题目：谁能给我做一个“意想不到 的动作？祝新运灵机一动，“啪！ 出其不意地扇了导演一个大嘴巴！而老实憨厚的 张健，却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最后，祝新运成了大红大紫的“潘冬子 ，而张健却越发成了少言寡语、性格内向的 人。

　　从那时起，父亲就认定，儿子的性格不适合搞文艺，所以他就更加投入地训练他和两个弟弟的游泳技能，希望他们有 朝一日能在这项运动方面有所建树。

　　（二）

　　1982年，张健开始参加高考。这时的他，已在北京泳坛小有名气，多次获过奖，一些名牌学府的招生人员认定他 有希望成为拿大奖的大学生运动员，所以提前和他打好了招呼。填报志愿时，母亲庄燕霞叮嘱儿子：不要尽填北大那些重点大 学，一定要填一个体育学院，万一考不上重点也好有一个垫底的。张健嘴上答应着，实际上却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愿一律填报重 点院校，结果由于麻痹轻敌，一下子考砸了锅。

　　高考名落孙山，张健变得更加沉默。母亲主张让儿子复读一年，明年再考。当时复读一年的学费只有40元钱，家里 却拿不起。父亲坚决主张让儿子进钢厂工作：“既然不是上大学的料，当工人有什么不好？”

　　父母争吵，张健一言不发，回到姥姥家独自暗暗流泪。身为老大学生和中学教师的姥姥、姥爷弄清事情原委后说：“ 甭听你爸爸的，复读的钱，我们给你出！”就这样，张健进了北京61中复读，这时的他，接受了去年的教训，学习特别认真 扎实。1983年高考，他的成绩一下子达到了北大录取分数线。可之前他还是不听家里人的建议，填报志愿时，名牌、重点 院校一律不报，他认为报体育学院心里最踏实。最终，他被第一志愿———北京体育学院（现今的北京体育大学）运动系游泳 专业录取。事后，有人为他未能上北大而表示惋惜，他却执拗地说：“我的选择不见得不正确。”

　　1987年大学毕业前夕，张健又一次经受挫折。大学4年里，他的各门成绩均为优良，根据他的实力，报考本校研 究生应该不成问题。可是在关键时刻他掉了链子，考研结果，总成绩够了，只因英语差了2分，又一次名落孙山。

　　母亲庄燕霞对儿子的评价是：“他的命运并非一帆风顺，但他从不向失败低头。别看他不吭不响的心里特有数，遇事 不愿和人商量，一旦认准了便有股九牛拉不回、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劲头，而且做起来脚踏实地从不张扬。”她说她一生和儿 子发过两次急，一次是他报考大学，再一次就是这回他只身横渡渤海海峡。这么大的事，他在之前从不和家里打招呼，直到我 们从电视里看到他进行模拟训练时，才知道他要做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说实话，我们真是为他担心，真不想让他冒这个险 ，但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拿定的主意想劝他改变是不可能的，所以我们只好顺从他的意愿。

　　（三）

　　张健的妻子李小娜和婆婆有着同感。她说丈夫是个“主意特别正、意志品质特别坚强、性情特别宽厚的大男子汉。 她说她和张健相处十几年来，一共只红过3次脸。张健像平静的大海，她则像湍急的小溪，他们俩的结合过程，仿佛小溪不知 不觉地流入大海，被大海宽阔的胸膛包容了一样……

　　1987年春，张健大学毕业前夕赴河北保定实习，与省游泳队同在一个游泳馆训练。一天，泳池中浪花一闪，张健 瞧见一位仰游的女孩在水中露出了一张出水芙蓉般清纯亮丽的脸，他的双眸顿时定了格。他后来打听到，这个16岁的女孩名 叫李小娜，从那时起，张健就开始注意到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孩了。

　　可是，教练严格限制男女队员交往，以防止彼此谈恋爱影响成绩。所以，两个多月过去，老实的张健竟未敢和李小娜 说一句话。眼看毕业实习就要结束了，一天晚饭前，张健瞧见李小娜将进女队食堂吃饭，便鼓足了勇气走过去搭讪地问：“喂 ，你们今天晚上吃什么？”李小娜灿然一笑，大方地说：“有好多好吃的，你要是馋了，干脆和我们一起吃吧！”张健身旁的 几个男同学起哄，拥着张健坐到李小娜旁边。和李小娜同桌就餐，张健紧张得直冒汗，手一哆嗦，“啪！”摔碎了一只碗！这 一下更引来无数道目光，张健窘得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开朗活泼的李小娜越发觉得张健憨态可掬，挺好玩的，于是一来二 去，便熟悉起来。但是每次交往，都是大伙一块参加，李小娜从未想到要和张健单独处朋友。

　　离开保定返校那天，张健和他的那伙男同学都给李小娜留了地址和电话号码，张健也拿出笔记本，让李小娜给他留个 联系电话，并颇有心计地说：“你把那些电话号码交给我拿着，省得你乱放弄丢了。”他除了自己的之外，把其他男同学的电 话号码统统收走，并“大大咧咧”地弄“丢”了。回到北京之后，他便主动地和李小娜单独通起信来。

　　一年后，当张健准备参加横渡琼州海峡之前，又一次来到保定河北省游泳队参加训练，那时，他和李小娜的接触密切 起来，他积极鼓励李小娜将来报考北京体育大学。

　　不久，李小娜在报上看到，张健等3名勇士，首次横渡29．5公里宽的琼州海峡获得成功。她从心里对张健更敬重 了几分。

　　第二年，18岁的李小娜退出省游泳队，来到北京体育大学找张健咨询考学之事。这时张健已留校当了辅导员，他见 到李小娜显得特别高兴，为她找来各种复习资料。那天，张健的母亲来校找儿子商量介绍对象之事，在张健办公室巧遇李小娜 ，事后，在她的追问下，儿子才“坦白”了他和李小娜的关系。母亲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给儿子介绍了那么多对象，他总是 不动心，原来他看上这个小姑娘了。她劝说儿子：“她岁数那么小，还要上学，你都二十五六岁了，能等多久？你们之间根本 不可能！”儿子态度非常坚决：“我就是等到30岁、40岁也等，非她不娶！”母亲见儿子主意已定，只好妥协。

　　李小娜于1989年考入北京体育大学，与张健同系同专业，于是，朋友关系又多了一层师生情谊。但在校园里，张 健总是和李小娜保持着师生的距离，只有在每周一次的回母亲家的路上，他们才手挽手地像一对情侣。4年朝夕相处的大学生 活，他们的爱情不断地发展成熟。1993年李小娜大学毕业，同年10月1日，22岁的她与29岁的张健喜结连理。

　　柔情似水的蜜月里，张健却出人意料地提议，想和妻子达成一个“情人协议”，内容是：为了振兴泳坛事业，他一生 要完成横渡中国三大海峡使命，在使命完成之前，夫妻不要孩子。李小娜用惊讶颀赏的目光望着丈夫，她还以为丈夫是戏言呢 ，便微笑着点点头，调侃地说：“好啊，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谁知，丈夫是个一言九鼎的人，7年之后，他成功地横渡了中 国第二大海峡，而今仍不打算要孩子。

　　（四）

　　从去年7月，张健就开始了横渡渤海海峡的一系列准备工作，而直到今年春天，李小娜才偶然从张健同事那里知道这 件事，那天，她气得午饭和晚饭都没吃。

　　张健下班回家，见妻子未做晚饭，就挽着她来到一家饭店，要了几个菜和两瓶啤酒。李小娜生气地把酒杯推到一边， 冲着丈夫道：“这么大的事为什么瞒着我？你想渡海去冒险，我可不想当寡妇！”

　　张健怔了片刻，随即憨憨一笑说：“哎哟，我忘了向夫人作汇报了！怨我怨我，自罚一杯！”他一口气干了满满一大 杯，由于喝得急，呛得好一阵咳嗽。李小娜又好气又好笑，乘给他捶背时，又狠狠地擂了他两拳，心中的火气很快消了。张健 重新斟好酒，态度诚恳地道：“其实，我觉得这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儿，干嘛看得那么严重可怕呢？我是一个以游泳为职业又喜 欢超常极限运动的人，这么做无非是想干点事业，证明一下我的实力。再说，我这个人你也知道，当演员也好，考大学也好， 考研究生也好，都是仅差那么一点点，在关键时刻总掉链子。我想通过这件事，给自己增加点自信心，证明我能行！再往大了 说，三大海峡是祖国宝贵财富，中国人不去开发利用它们未免太可惜了！”

　　丈夫推心置腹的一番话，深深地打动了妻子。李小娜仍不无担心地问张健：“听说渤海海峡海况非常复杂，是世界上 最恶劣、凶险的海况之一，还有那个老铁山水道，船过去都费劲，只身游过去更是前无古人，许多人讲他们连想都不敢想，你 却要横渡，你倒底有几成把握？”张健闷闷地喝酒，良久，他突然反问妻子：“依你看我有几成把握？ 李小娜眨眨眼睛，想 了想说：“你这个人虽说不很灵活，但骨子里有一种很坚毅的东西，你游泳虽然速度不快，但是特有耐力，而且你是个做事稳 重，不轻言放弃的人，把你这些优点和大自然的恶劣状态相比较，我认为你成败因素各占50％。 张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 ：“就是只有一成把握我也要去尝试一下，成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敢于参与！只要世人会证明，张健曾经干过，这就足够了 ！”

　　李小娜完全理解了丈夫，她主动举起酒杯：“我衷心地祝你成功，干杯！”

　　张健每天进行适应性训练，在游泳池里游一万米以上。进入4月份以来，先后连续进行24小时、30小时、40小 时三次超强度训练。后两次训练，李小娜都自始至终地陪伴在丈夫身旁。深夜沉静，水声哗哗，空旷的游泳馆里只剩下夫妇俩 ，寂寞、枯燥、疲劳、困乏，搅得李小娜难以支持。望着泳池内一趟又一趟往复游动不歇的丈夫，想象着他将独自在漆黑、苍 茫、凶险的大海上，连续拼搏四五十个小时，李小娜的眼中不知不觉地滚出了热泪，一股爱恋、敬佩之情在胸中涌动。她振作 精神，一遍又一遍陪着丈夫游，游不动了就一趟又一趟陪着继续游的丈夫在水中走……那一段难忘的日子，他俩对什么叫爱情 ，什么叫夫妻，什么叫同舟共济，又有了新的刻骨铭心的感悟。

　　（五）

　　终于迎来了那个永世难忘、永载史册的日子———2000年8月8日，张健横渡渤海海峡开始了！人类历史上第一 个不借助任何辅助工具只身游渡渤海海峡的人诞生了！张健，成为亿万人瞩目的焦点！

　　张健事先对家人做好了安排：他从旅顺下水时，父亲到岸上为其送行，两个弟弟随乘渔船一路护航。妻子、母亲和两 个姨妈，呆在家里看电视，如他有望获得成功，可直接去蓬莱迎接他。张健再三叮嘱道：“你们千万别去旅顺送我，你们为我 担心的情绪，肯定会影响我的！咱们还是胜利后再见面吧！”

　　张健渡海，最紧张的是他的母亲和妻子。7日晚，她们都是服了好几粒安定片才入睡的，可天还没亮就醒了。

　　8日一早，李小娜就赶到婆婆家与她作伴，两个姨妈也赶来陪她。开始她们还能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看着看着就不 行了，坐着站着都心神不宁。于是就托人买票，当天，4位女人就一块乘火车赶往蓬莱。出发时，她们没忘记给张健买几件柔 软的衬衣和一些补品，母亲惦记儿子训练时脖子有擦伤，执意要再带一些消炎药水。

　　到了蓬莱，她们更坐不住了。李小娜两天两夜没合眼，每隔半个小时，就用手机和海面通一次电话，遥望浩翰无垠的 大海，她的心像波涛一样翻腾。她虽然知道张健在体力上没什么大问题，但海上不可预测的因素占60％，她不能不时刻为丈 夫揪心。59岁的婆婆在海边一呆就是几个小时，不住地和媳妇念叨着：“12年前孩子游琼州海峡时还年轻，而且不是一个 人，距离也短，现在的距离是那时的4倍，你说他能支持得了吗？……”李小娜宽慰老人也在鼓励自己：“妈，您放心，我相 信张健一定能成功！”

　　海面上出现了黑点，越来越近，李小娜用望远镜看见了丈夫搏击风浪的身影，她的心都快跳出了胸膛。她把望远镜递 给婆婆，婆婆的眼泪已经模糊了双眼。

　　张健成功了！当他在万众欢腾中从水里大踏步地向岸上走来时，妻子和母亲在心里呼唤着一个声音：“张健，你是我 们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