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男人,一出场就让你感到他衣着打扮太注意细节,像一幅工笔画,你会在心里想:这个人女里女气。男性之美,高大魁伟叫英,虎背熊腰叫雄,英雄气是粗线条,细了就不像了。现在有了变化,由歌星们领导的世纪末男人气,眉清目秀就已经很不时髦了,大多朝女人气靠拢,长发,还要刻意染一缕是金色的;描眉,还要让眼皮也上点色。这种细节的留意,恰恰最女性。女性的修饰总的趋向是注重细节和强调细节。
戒指是最具有细节美的女性饰物。先不说戒指,先说细节美。比方说樱桃小口了几千年,比方说改革开放后最流行的制造双眼皮,比方说现在基本一律的剃掉眉毛重新画一条更细更弯的眉线,比方说染睫毛和装假眉毛等等,都是在细节上更让这些局部细致精美。细节的精美化,是局部进行改善,让局部的美得到强调,从而让欣赏者更注意这个细节。这是一个事半功倍的美化方法,像诗句“万绿丛中一点红”,也像成语“画龙点睛”。我们细想一下,化妆两字,就是讲的在细节上做伪的工作。从来化妆,都由易到难,从易入手。樱桃小口流行的古代,是因为樱桃小口最容易画出来。割双眼皮就不能光用笔,还要动刀子了。不好由人工加以改变的器官,一般就不流行,比方说鼻子,是大是小是扁是平,只好由它去了,从古到今在鼻子上进行化妆术的少。所以流行过嘴,流行过眼皮,流行过眉毛甚至眼睫毛,但鼻子没有流行过。太费事,加高,改小,都不易。接着来说戒指这个饰物,它具有细节美的两个特点:一是精致,二是装备在最容易改变形态的手指上。我们离开脸部,在一个女人其他部位,最精致的“零件”就是手指了,对手指的美化装饰,是在进行细节的强调。从人体局部为手臂,从手臂局部为手,从手局部为指头———这个简约的过程再次表现细节装饰在审美上的点睛作用。如果不加修饰,手指头常是最可见最无性别色彩的人体局部,经过一只戒指装饰之后,它不仅让这个指头,而且让这只手、这只手臂,这个女人都美起来了。所以戒指作为女性饰物,是最细致、最细小、最个别也最点睛的一种。
细节的强调是点睛,也是转移。当审美对象的一个局部被强调以后,其他部分自然而然处于被遮蔽的状态中。一只戴着精美戒指的手吸引着人们目光时,这女性的手就让人们暂时忘记了与它相关的女性的脸,如果这手指与戒指配合得美轮美奂,那么人们会认为那张脸也变得更有光彩了。
让手指头来实现这个审美转移,戒指才有了稳定的女性饰物身分。换句话说,如果戴着戒指的手指不能在强化细节和审美转移中,让女性增加魅力,那么,戒指就不可能成为女人们千百年一直宠爱的饰物。由上所述我们知道戒指首先具有可塑性,就女性而言,脸的差别较大,一张不美丽的脸要变得光彩动人不容易,但一只平常的手,戴上戒指后,会变得引人注意甚至耀眼。用广告语来说就是:不能让每个女人都有一张戴安娜的脸,却可以让每个女人都有一只王妃的手。戒指作为饰物还有利于女性的交往,多么漂亮的女人也不可能把那张脸伸到每个人的鼻子下去让人欣赏,但一只戴着戒指的手却可以伸向每个与之交往者,让人在握手的同时,赞赏这只手上的戒指。夸张点说,戒指是很得体的社交专家。最后还应提到一点,这一点也很重要,戒指是主人身分的标志,戒指戴在无名指上,表明主人是有夫之妇,这是大家知道的作用。另外金戒、宝石戒还是钻戒,在无言中表示了主人的富有程度。由此看来,小小的戒指,除了自身具有的细节美之外,对女性而言,还有可塑性、交往性和标志性,在审美中表达出女性的社会存在。
不过,千万别忘了,戒指之美就在它只是一个细节。如果十只手指上都戴满了金银和钻石的戒指,那就会变出一双最丑的手,像个满嘴大金牙的男人那样丑……
/叶延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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