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初秋去西宁，住青海宾馆，三星级，知情人告知，此乃当地最高档次的宾馆，几十年一贯，中央领导各国政要文化巨擘金融寡头，凡临幸西宁者莫不下榻于此。眼下虽有一座四星级在建，但尚未完工，因此这里仍然是全青海最棒的。闻听此言，不禁受宠若惊，多亏是在欠发达的青海，不然此生岂有与中外首脑共栖同一面屋顶的道理。

　　旅行社派来的导游是一个二十啷当岁的小女子，当地人，但坚决不肯说西宁方言，请她比划两句常用语好让我们入乡随俗也不干，推托不会，只会“北京话”。于是感慨，青海这地方推广普通话果然成效卓著，投资软环境只怕比上海还要略胜一筹。

　　于是去日月山，去青海湖，去塔尔寺，去坎布拉，一路上小女子均坚持用“北京话”和我们交流，惟独在表示惊叹和使用程度副词时例外：“哇塞，你的力气好大嗳！”“哇塞，这里的空气好稀薄好稀薄哟！”每逢她眉飞色舞、自我感觉良好地“哇塞”一回，都会令满车的人倏然禁声，面面相觑，而我的反应则更强烈，浑身鸡皮疙瘩乍起，根根汗毛倒竖。以至于大半年之后，每每想起她的“哇塞”，依然有“为报年来杀风景，连江梦雨不知春”之感。

　　说来也巧，今年5月，收到文友赠送的随笔集《无缘浪漫》一册，作者高红十当年曾以一首抒情长诗《理想之歌》红透大半个中国。晚上随手翻阅这本印制精美的小书，无意间发现，书中所载的《大三女生喊妈咪》一文，竟与我当初的感受有异曲同工之妙。好在此文不长，但录无妨：

　　我所在的报社副刊来了一位实习的大三女士，她的家在西南贵州，至今当地仍有不少农民无房居住无粮果腹娃娃无学可上，多年扶贫贫弱依旧。她的大学在西北兰州，至今西北仍有不少人吃不上水，近年来多遭沙暴侵袭。

　　大三女生一副大女孩模样，书包钱包本子一律卡通图案，说话甜甜嗲嗲还有点咬舌，说起男友女友颇有主见，说起歌星影星如数家珍；采访写作能力一般，字难看，错别字多。

　　那天长途电话机有空，许她给家里打电话。她欢呼，给我妈咪打电话噢———令一办公室编辑瞠目，妈咪！相互学了一下舌，终觉不好听，住嘴。

　　问她给家里打通电话了吗？

　　她沮丧道，妈咪不在家。

　　实习期结束，编辑部领导当面对她夸奖有加，对人事部门的意见是：该大学生我们不要。

　　嗨，都是时尚惹的祸。

　　/姜龙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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