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那是Layefe在上海Park97的首次时装发布会，站在陈逸飞先生旁边的一位青年，有着似乎不该挂在青年人脸上的，含蓄而神秘的笑容，他就是Layefe的设计主管王一扬。

　　王一扬是个波澜不惊的人。他似乎特别容易地能为一些大家觉得轰动的事情找到合理存在的理由，还没有任何一种情形会出格到令他感到惊讶的程度。对于他，“做‘逸飞’是个机遇。有一个舞台可以表现自己的想法，老板本身又是从事艺术工作，可以比较好地沟通。”我们习惯把难以解释或不需解释的称为“缘分”。

　　王一扬入主Layefe设计并没有太复杂的枝枝节节的过程，也许就是缘分。我和读者一样，常常容易滑到这样的思路上去一个人把一项工作做得很成功，旁观的人就怀着神圣的心情武断地相信这项工作生来是为这个人定制的。现在看王一扬就有这种感觉，觉得他生就是做时装设计的，时装设计就该他做。

　　18岁时的王一扬是一名意气风发的大学生，1988年进入中国纺织大学(现名东华大学)装潢专业。装潢与服装给人比较紧密的联想是都需要美术基础，从装潢到服装更多是学校的安排。他的才华尽管以一种非常学生腔的方式展示出来，却让对他宠爱有加的老师早早地就写了一篇“王一扬的潜力”，开篇说：“我曾经犹豫不决；现在就写关于王一扬的文章是否太早？”这篇文章好像一根引线，被岁月的手轻轻一拉，拉出来接接连连的一长串。

　　对Layefe的了解越来越多了，但王一扬的低调却让我对他本人几乎还一直维持在最初的印象上。他的发型也一直没有变过，有点长，大卷；十分合身的T恤，颜色似乎只是黑与灰两种；但看上去又是时髦的，这让人怀疑时髦也从来没有变过。想到这里，我嘿嘿一笑，问了一个自以为刁钻的问题：“您一天平均花多长时间作自我修饰，对自己的穿着很在意吗？”“早上想到哪一件就哪一件吧。”───他的回答几乎让我错以为是问了自己的老爸。为了掩饰这个问题究竟设计得有多失败，我于是退而恭维他的衣橱一定整理得清清楚楚。“其实很乱”，他说。也许仅仅是为了安慰我，不至于令我失望到绝望，他接着补充了一句“出于职业习惯，对自己的穿着也还注意，但不会花太多时间。”这与他的上网态度是一致的，“偶尔上网，但不是虫子那一类的。”

　　王一扬生活中的很多方面似乎很平淡，他很自然地在尝试，又在尝试中取得点点滴滴的快乐。也许从事的是一个过于现代的职业，王一扬总在避免自己的一切都被职业同化，避免把生活同设计师的身份混为一谈。关于婚姻，王一扬十分肯定地把它归为隐私一类，按下不表，这使我打探他工作之外的生活的企图不了了之。话题回到layefe。王一扬轻舒缓慢的音调流露出百般爱惜。从1997年9月起，任Layefe设计主管，参与及主持品牌的筹备及策划设计工作。“不管是时装设计，还是其它平面设计、室内设计，蛮有创造性，蛮有满足感，是自己所喜欢的，也是现代社会很需要的。”我想，完全一致的重复是他不能忍受的，但如果只能展现让自己感到沉闷的创造，那他宁愿选择重复吧？王一扬的设计很唯美。让人联想到陈逸飞画作中扑面而来的浪漫现实主义风格。

　　时装一般在人穿上之后才被评说是美还是不美，但王一扬的设计挂在衣架上光看着就很美，甚至带点自恋的味道。在王一扬的概念中，把市场的需要放在第一位是一个时装设计师应具备的常识。他习惯于“从色彩与材料开始构思，立足于现在的条件去做要做的事情。”所以他的“唯美”不会发展到孤芳自赏，他的“唯美”强调掌声的参与。据说他是一位与陈逸飞沟通很多又最容易达成一致的设计师。“陈先生(王一扬对陈逸飞有时称老板，但更多叫‘陈先生’)把握总的效果，包括店铺设计，服装的时尚感、现代感，做服装秀的创意等等。陈先生很注意品牌形象，他的直觉很好，总能走在别人前面，比如有计划增加网络的投资。”

　　王一扬很强调“圈子的气氛”，公司做皮件与针织的同事以及周围搞设计的朋友“互相影响都蛮大”。他说对他影响最大的一位老师，虽然不是搞时装设计的，但他的很多观念特别使人信服，也直觉很好。王一扬1992年毕业并留校任教。至今他依然执教时装设计。他的学生乐意谈到他，说他的板书漂亮得像画时装画，经过了布局一样的，让人觉得错过了可惜。这样的原因说出来未免太简单，几乎难以让人信服，其实也许只是一种没有原因的喜欢。学生有学生的直觉，直觉也是有选择性的。所以我虽然没有上过他的课，也能知道他是一位好老师。

　　许多人说起王一扬，会提到他那著名的“腼腆”。然而腼腆对一位要在课堂上侃侃而谈的人毕竟是一种奢侈。后来谈得多了，发现他的腼腆只是个表面，只是加重了他忧郁的气质。再后来又发现忧郁的气质也几乎是靠不住的感觉，因为你同时又感觉得出他的明朗和磊落。他做事情并不雷厉风行，但却干净整齐。也许因为要为人师表，很多地方他是没办法像别的同龄人那样轻描淡写的。消闲时他喜欢看VCD，听音乐，上小馆子吃饭，买喜欢的小玩意儿。他把从巴黎买给同事的小东西给我看，是一个很小样的男孩玩偶。长得像漫画里常看见的庄子，姿势有点古怪，没有凳子但坐着，穿一条短裤，是那种颜色很调皮的粉红。就像他本人，他的工作室也有着一种奇异的气质。四间的套房，一间会客；一间安置得像个电脑公司，隔开一个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有一台电脑；里面平排的两间分别是样衣间和他的办公室。与外间的整齐相比，他的办公室是零乱的。20楼的光线照进来，散发出温暖自由的空气。龙门架上挨挨挤挤正在设计或进行调整的服装；四周的点子上全是设计稿、纸样、英文时装杂志和一块一块的布头；电脑也是伸手可及的。听说零乱的好处是让你在找不到东西的时候永远觉得还有希望，因为还有太多的地方可以去找。于是你可以想象出设计师每天在键盘、纸笔和布匹上创造出那么多人喜爱不尽的美妙时装。

　　文/昊绢(特约《大都市》记者)摄影/阿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