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欧宁、图/黎文
简评:少年时代开始写作,与各地诗人交往,创办诗歌刊物。大学毕业后投身广告行业,迷上平面设计、推广另类音乐、1996年创办自己的公司Sonic China,致力于各种新文化的推广。1999年设计出版《北京新声》,开创国内阅读新体验。现在欧宁为香港和国内多家媒体的专栏作者和策划人,内容涉及音乐、设计、书评、艺术等多个领域:“在经济的旋涡之中,在精神的边界之上”,他认为自己正历练着一种新的人生。
我于1969年底出生于广东省遂溪县一个名叫下录的小镇,父亲是一个裁缝,也是当地一个业余粤剧团的文武生。他闲时爱唱大戏,最迷恋陈笑风的唱腔。我小时的文化熏陶主要便是来自父亲整天吟唱的各种粤曲。像《山伯临终》这样苦情凄美的唱段,至今我仍能记起,它让人忧郁,让人深感世界之苦。父亲曾担纲主演过一出《吕布戏貂婵》,这出粤剧让我开始追读《三国演义》这样的古典小说。但在下录我买不到这本书,只能托远在广西北海市的姑妈(我们住在城市里的唯一亲戚)帮我买。随后我又读了《西游记》和《水浒传》,并开始摘抄里面的诗词。
在下录这种小地方,我们根本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我只能从地方文化中吸取成长的养料。1999年,我在缘影会举办许鞍华电影回顾展映活动,电影中经常大段引用的粤曲让我窥见自己幽远的童年。在经历了摇滚、爵士和各种前卫音乐的洗礼后,今天我对地方戏曲萌发了浓厚的兴趣。当我开始收集粤剧唱片时,我并非出于研究的目的,而是想通过这奇妙的戏曲去回望自己的来路。
1982年,我考取了遂溪县第一中学,在这里读初中。县城离我家有60多公里,跟小镇的闭塞生活大有不同。邮电局里可以订阅当时在学校里风行一时的《语文报》,学校的图书馆里更可以看到各种文学杂志。那时最赚人热泪的小说是《高山下的花环》和《人生》,后来都被拍成了电影。学校的学习风气非常浓厚,同学们都埋头于功课,很少发展课外爱好。因此,我找不到人跟我交流对文学书刊的心得。
读初中时我做了4大本的读书笔记,还抄了许多台湾校园歌曲。像《外婆的澎湖湾》、《爸爸的草鞋》这样洋溢着乡土情怀的歌曲,特别能打动我这种乡下少年。我在初二时加入了共青团,开始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从那时起我开始迷恋集体的力量,我喜欢个人被集体那种波澜壮阔的声音征服的感觉,整天幻想着有一个大时代可以让卑微的自我融入其中。
1995年,我第一次听到南斯拉夫的实验乐团LAIBACH的作品,那种钢铁之声,纪律之美,一下子就接通了我年少时那种集体主义狂热。在长大成人之后很长的时间内,我都以一个个人主义者自居,但人生有时喜欢迂回,让你再一体验自我湮没的快感。1997年,麦田守望者乐队在他们暴躁而又脆弱的歌声里唱出了一种少年先锋队式的革命浪漫精神。他们是新时代的顽童,在全球资讯泛滥的年代里仍不改他们的成长本色。在我们这代人的履历上,一半是红色,一半则驳杂难辨。对我个人来说,后一半从高中时期开始。
因为成绩优异,我被免试录取到湛江市第一中学读高中。高一的时候,从一个老师那里读到老木主编的《新诗潮诗选》(上下卷),那是迄今为止最好的朦胧诗选本,它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湛江虽是一个中等城市,但却有不少在广州或外省读完大学分配回本地的人才。跟县城相比,它的世界更阔了。
80年代是一个令人永难忘怀的时代。尽管远离中心大城市,你仍然可以从各种渠道捕捉到主流文化的流风余韵。我看《美术》杂志来追踪“85新潮",看《读书》杂志来关注思想界关于“传统与现代化”的讨论,通过老师朋友可以听到瞿小松、谭盾、叶小钢、郭文景的录音带,在电影院里(虽然比大城市晚一点)可以看到张艺谋的《红高梁》,大量新出版的外国译著在新华书店里也不难找到。一波又一波你从未经历过的浪潮似乎漫山遍野而来,它们以不可抗拒的力量进驻你的心灵。在这样一个时代度过自己求知欲极为旺盛的青春期,也是一种幸运矣。从这时起,我便开始了自己漫长的“除根”过程。梦想气质,独立品格,另类姿态,个人主义,体制外生存。。。很多个性特点都形成于80年代。
1988年,我又一次被免试录取,入读深圳大学国际文化传播系,来到了当时中国最尖端的城市深圳,在这里再和其它的城市发生关系……脚上的泥土少了,海边成长的腥味不见了,去过的地方越来越多,但离自己的家却越来越远。从一个“牧鹅少年敚奖蝗顺莆按笱Р抛訑,再到今天加之于自己头上的各种各样的角色,数十年已过去……少小离家老大还,乡村与城市,常常在这个时候成为你心头的咏叹。最小的地方,常常把你推得最远。最狠心的离别,却能成就最醇美的乡愁。<城市画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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