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在广州长隆夜间动物世界看到小丑快乐的表演时，我竟然觉得有点忧伤。可能是表演场里的音乐太隆重，而灯光又太辉煌了。

　　小丑们的灿烂笑容让我这个表情日渐木讷的城市人感到一阵阵受宠若惊。这些从东北旮沓里来的、化着卡通妆在劲歌劲曲下踩高跷蹦D的非专业演员们，让我想起了台湾作家黄春明小说《儿子的大玩偶》里的那个整天扮演“三明治广告人”的坤树，一个在儿子面前只能以小丑身份出现的父亲。

　　这群踩着高跷、卡通形象的小丑演员们来自辽宁的海城，一个被文化部命名为“高跷之乡”的地方。据说那里个个都会踩高跷。高跷，兴起于清乾隆年间，文革后重新得到发扬，至今已成为海城特有的民间表演艺术，有场景、有情节、有配乐(唢呐、钹等)、有生旦净丑，风格幽默。

　　领队崔敏春介绍说他们是自组的非专业团体。3月来到广州番禺。不过，在这边他们表演的已不是海城的传统高跷，而是按照从香港来的指导老师的设计，表演会踩高跷蹦D的卡通小丑。每天晚上，他们都要穿上长长的绘有卡通图案的花袍子，戴着彩色的发套，花费大概20分钟的时间在脸上画上从国外学来的小丑形象，踩着从家乡海城带来的高跷，笑脸登场。表演通常是18:00左右一场，为享用晚餐的游客准备5分钟左右，背景音乐是新潮的、节奏强烈的劲爆舞曲，以及20:30，大型马戏演出的开场的5分钟，由高跷小丑走入观众席热场；21:30，演出结束时，谢场。这就是高跷小丑一天的表演，时间总共只有10几分钟。周末如果游客多则会加演一场。

　　踩高跷是很危险的运动，不小心的话，膝盖都有可能摔碎，至于其他的筋骨扭伤，更是司空见惯。不过，崔敏春的高跷队集中了海城乃至全国踩高跷最好的能手，他们就曾经作为民间艺术的代表走进过中央电视台的春节晚会，以及到国外去演出。

　　尽管每天表演的时间很短，但高跷队依然很敬业，下午都会安排时间集中训练。最近还把高跷的高度由1尺8寸增加到2尺。崔敏春这段时间都在忙着联系制作新的高跷，用红木代替榆木，更结实了。一些木工的技术活，还得由演员自己来做。

　　崔敏春这次一共带了14人，7男7女。其中有3对夫妻。除了崔敏春和一个抽调去做主持的女孩，全部人都参加高跷小丑的演出。由于住宿条件限制，男女只能分开住两间集体宿舍。用他们的话说就是：过着军事化的生活。

　　一天的安排雷打不动：下午4:00，就要吃晚饭，5:00赶往表演场，化妆、穿演出服、绑高跷后一直到晚上11:00回到宿舍。洗澡，吃点夜宵(泡方便面)，或到楼顶吹吹风，和住在楼下的佤族演员喝点酒高唱几曲，1:00熄灯睡觉，一直睡到中午10:00后。午饭后的下午1:00至3:00，保持东北人的午睡习惯。睡眠一定要保证，因为精神不好会影响表演。有的队员来广州将近3个月，还没去市区逛过街。对这种颠倒黑白的生活，高跷队已经习惯了。对他们来说，夜间表演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不热，不用顶着太阳。头套、油彩、长袍都是些让身体闷热的东西。

　　表演其实很辛苦，但高跷小丑总是长隆夜间动物世界的快乐元素，他们不但与游客逗乐，相互之间也经常搞点小动作，比如捉迷藏、追打，简直是童性未泯。演出中经常有人不相信地摸他们，问：“你们是真的还是假的？”不知道是在问他们的身体，还是在问他们的快乐。

　　刘海，年龄最小，21岁，第一次出远门。踩高跷的经历有10年以上。他说在人群中，笑意都是发自内心。他有一个红鼻子，和一张很自然的很天真的笑脸。歇下来的时候经常抽烟，而且有敬烟的好规矩。

　　赵显来，卸了装才发现原来长有胡子，沉稳而文静，像书生。讲话很斯文。眼睛周围可能是化妆太多的缘故，都黑了。

　　崔音双，胖子，但那套小丑的衣服对他来说，还是太大，经常会把肩膀露出来。他的运动量很大，经常和同伴有点玩闹。是唯一会“翻跟斗”这个高难度动作的人。化的是“猫”妆。养了一只青蛙。刘海告诉我，他正在谈恋爱。

　　宁永忠，个子较矮，东北口音很重。高跷表演中的“傻柱子”(丑角)。十分专业。此次和老婆王敏一起南下，放弃了在老家赚钱的大好季节。他说，来广州的月收入还不如在海城。但这边可以天天有表演，有成“角”的机会。他原先在建筑队里干活，王敏则在服装批发城里经营。家里有个12岁的女儿。

　　王庆国，肩膀最宽，力气最大，扳手腕第一，“空中飞人”节目的中流砥柱，一个人可扛5个人。身材高大的他踩起高跷来却身轻如燕。

　　王震，瘦瘦的，最近换了个新妆，把眼睛画成两个大黑圈，像熊猫。笑起来露出一口漂亮白牙。高跷上的动作幅度可以拉得很大。他曾经在温州一次全国性的踩高跷竞走比赛中拿第一名。卡拉OK也有一副好嗓。

　　杨鹏，对他学跳云南佤族舞的印象特别深，经常有些小动作骚扰别人。爱抽烟，抽烟时顿见成熟。告诉了我不少“东北高跷”的知识。

　　刘楠，不表演时穿的是白裙子，闲下来喜欢读言情小说，正在看《亲爱的，你被我设计了》。

　　崔海燕，经验丰富，走路稳重，说话挺逗，经常有妙语蹦出，有老大姐的样子。是团长崔敏春的太太。

　　白鹤，有一晚演出前见她躲开众人，一人在化妆间外面沉默不语，忧郁的样子，不知道是否是心情不好。

　　周玉，那天吃饭时，和几个男人扳手腕，有赢有输。跟我比的战绩是，左手赢了我，右手输给我。和王震是一对。

　　王妨，头发很长，走路很慢，说话很少。戴的是白色的发套，穿的白色的衣服，化的是白色的妆。

　　崔敏春，团长。大家都说他是海城踩高跷最厉害的人，他最出名的角色是反串媒婆“老挎(音Kuai)”。但这次在广州不参加表演，只负责大小事务。曾经带队去过日本、奥地利、香港、澳门等地方表演，是全团的精神所在。(城市画报)(图/马岭)(文/刘琼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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